[11]
冬天已經悄悄逼近,一個沒注意,竟覺得料峭春日已經不遠,走在街上都能感覺到冰冷空氣附著在臉頰上的刺痛,申春和身旁的許抒笑說「我們快分開了呢」。許抒沒好氣地揚起笑靨,拉著他的手,和她個性一樣溫柔的溫度緩緩蔓延上與她交握的手。
「妳想推什麼系?」
「嗯,可能是傳播系吧。」
申春抖抖肩膀,「這樣啊。」把圍巾拉好,他想起女人也曾經問過他類似的問題,表情比他還認真。
許抒仰起臉蛋,問,「那你呢?」眼裡雖然有掩藏不住的希冀,但同時嘴角上卻掛著不甚自信的笑容。
可能是猜到未來不一定會走向相同的路。申春沒有明確回答。
他說,我還沒決定。
許抒轉過頭,頜首,申春俯視她刷過的捲俏的長睫毛,粉嫩的臉頰,還有微抿的紅唇。他又把手給牽緊了點,任心頭那股突如其來的徬徨湧盪,申春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有些事情改變得令他措手不及,因為那種變更讓人無法察覺,要到後來才會恍然大悟。
女人開門的時候臉有種不自然的紅暈,一雙眼水汪汪的,嫣紅的唇沒合起來,若有似無地喘著氣。申春揚眉,忖度女人是感冒了,回到電腦前坐下的腳步虛浮不已,腰背的彎駝看起來更覺猥瑣。
明明就只是一臉病容地癱軟,卻重複有種色情的意味圍繞在她身上。申春要自己克制點。
「抱歉……感冒了……」女人用力吸吸鼻子,鼻涕大概在這時猛地往喉頭竄,讓她防備不及嗆得咳了起來。
申春話沒多說,手探上女人的額頭,掌下的炙熱得像是連他的手掌都可一併燒起。他原本想壞心眼地揶揄,但看到女人無力枕在手臂上潮紅的臉,卻什麼話也說不出,罕見的啞口。
「……到床上吧。」他攔腰抱起女人瘦小的身體,可能是平常信用有點差,女人慌亂地掙扎。
「我會……把病傳染給你……」
知道女人誤會扭曲了什麼,申春冷冷側過目,「妳以為我是禽獸還是什麼?」女人眼睛帶著錯愕,軟下頭,把臉埋在他胸前靜默無語,隨他進了房間。小心將她放在床上後離開,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打開門,一種荒唐的念頭卻頓時令他動彈不得。
如果他回去了誰來照顧她?女人自己一人住,太畏縮的個性也沒為她迎來多少朋友;不懂得變通,死腦筋得可以,一直以來都以那種溫吞的固執對待每一件事,等到受不了了,才會勉強流露出一些脆弱自我發洩,但就是不知道朝其他人來訴苦。
只記得她向來一個人應門,一個人笑著說「你來了」。
申春乾脆下樓去幫她買些退燒藥,她家附近只有一家看起來老舊的藥局,進去後撲鼻而來的是成藥刺鼻的味道。他小的時候很喜歡這氣味,現在聞起來卻有一種不合時宜的過時感。申春掏出錢包準備付錢時,和老闆小聊幾句。
「是幫誰買藥啊?」笑起來皺紋滿面的中年男子問,覺得像他這樣打扮光鮮的年輕人,通常不會來這種地方買藥,覺得希罕。
申春收起找回的零錢,「對我來說滿重要的人。」至少目前是這樣定義。如果女人在場聽見,或許會開心得嚎啕大哭。
也可能僅眉眼低垂,赧然地笑著。
還好順手有把鑰匙帶出來,才不至於落得把自己困在門外的窘境。申春大包小包進屋子,放下自己後來去買的肉羹麵,倒杯水拿藥進女人房間。
她背對門口側睡,估計是聽到開門的聲音才惺忪醒過來,看見他的時候真的是嚇傻了,虛弱問著「怎麼還不回去」。申春只是要她吃藥,其他什麼話都別說,把水放好攙扶她坐起身讓女人好把藥吃下。
她一邊盯著申春,一邊把嘴湊在杯沿咕嚕飲水。被看得不耐煩,申春嘖嘴,「看什麼?等妳感冒好了要看再看。」
女人的眸子有著補過眠的明亮,先一直注視申春,然後她閉上眼睛笑起來,申春注意到她臉頰爬過兩行濕濡。
「哭什麼?」他問,無可奈何地。
女人吸了鼻子,哽咽翻過身,把臉埋在手臂間,「我……以為……你走了。」她乾脆整個人縮成一塊不讓申春看見她哭泣的樣子。
申春看著這樣的她,放柔嗓子,「妳不想我走?」
女人露在被子外頭的黑髮騷動。
申春皺起眉,「不然呢?」
「……我……不知道……」語氣迷茫。
她咳起嗽,申春輕輕拍撫她的背,無所察覺地就露出笑容。他壓上女人的肩膀,硬是把被子扯開,湊身從上頭俯吻那雙滾燙的嘴唇,女人拼命躲閃嘴裡趁隙嘀咕「會傳染的」,最後聲音還是被申春咬在嘴裡,沒輒只好放鬆身子專心地回吻。
劣拙的接吻方式讓申春忍不住笑出來,他翻個身躺在女人旁邊,與她面對面,手指輕撫女人哭紅的鼻頭。
「以後不想我走就直說吧。」
女人疲倦的眼眸半明半滅,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這番像是自言自語的話。
「……只要妳肯開口,我就留下。」
像是誓言。
- Feb 19 Tue 2008 23:26
一碧萬頃(11)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